如何以防非为契机，探索健康无抗的生态养殖？

近年来，笔者一直在跟踪、研究非洲猪瘟（本文简称“非瘟”）的发生规律及特点，在实践中总结防控对策，由中国农业出版社出版了《猪场非瘟等重大疫病防控技术图谱》。面对本病造成的巨大损失，河南牧翔集团专门组建了以笔者为主持人、4位博士为成员的专家团队，开展了以保猪场、稳生产为主体的猪场健康养殖新技术体系（简称“方案 ”）的研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至2023年6月，该方案已应用于辽宁、山东、河南、江苏、上海、广东、广西、浙江等地的39个大小猪场（母猪存栏头数40-10000头）。其中，2022年12月6日以来，辽宁某养猪公司2个300头母猪场，经历了寒冷地区非瘟高发期的考验；2022年4月份以来，广西某集团2个母猪场（共有母猪7000头），经历了南方炎热地区非瘟高发期的考验。2023年7月份以来，又有河南、浙江、广西、云南四省（区）的14个猪场（其中含某集团猪企在河南的1个猪场），开始应用本方案。

本团队的研究和实践，引起了业界关注。2022年以来，已有黑龙江、辽宁、内蒙、陕西、河北、山东、上海、江苏、广东、福建、湖北、四川、云南及河南等21个省市的养猪老板及业界专家、高管，到访本团队交流相关经验。

一、对一些猪场的保场稳产经验总结、提炼，寻找成功“秘诀”

（一）成功案例

（1）河南浚县陈氏80头母猪场（河南某“网红猪场”）、河南浚县QC1200头母猪场、江西QN牧业3万头母猪场，利用中药预防+“微生态制剂+益生菌发酵有机酸”饮水、消毒，确保了安全生产。

（2）河南巩义市CF牧业500头母猪场、陕西咸阳市HW村200头母猪场、河南尉氏县ZH农牧500头母猪场，利用中药长期拌料预防，确保了安全生产。尤其是尉氏县ZH农牧自2019年以来，一直用本团队的中药和替米考星对猪群全程保健，既防住了非瘟，也控住了猪蓝耳病，猪场也由2018年底的1个发展到2022年的4个（1个500头母猪场、3个存栏6500头猪的育肥场）。

（二）经验启示

本专家团队对上述6个猪场成功保场稳产经验，进行了系统分析和研讨后发现：

（1）6个猪场都长期使用了中药预防，说明中药对成功防非起到了关键作用。

（2）其中3个猪场，第一、长期在饲料中添加有益菌，保护了猪的黏膜免疫屏障，阻止非瘟病毒突破组织器官；并能刺激黏膜巨噬细胞、诱导产生干扰素、促进细胞分裂、产生抗体及促进细胞免疫等，增强机体的非特异性和特异性免疫反应，提高机体的抗病能力。第二、在饮水中长期添加发酵有机酸，有利于消化道内有益菌的繁殖，减少非瘟病毒侵入猪体的载量，使之不能达到发病所需的阈值。第三、长期使用发酵有机酸对猪舍带猪消毒，打造了非瘟病毒不能生存的酸性环境，该环境也减少了猪蓝耳病、猪病毒性腹泻等非瘟“帮凶”对呼吸道、消化道和生殖道黏膜的损害。

上述成功猪场，采用中药、益生菌、有机酸，保护了易感猪群。

二、猪场发生问题的原因分析、探讨

（一）采用的防非模式有重大缺陷

很多猪场尤其是集团猪企，采用洗消中心、售猪中转站、中转倒料、空心猪栏改实心栏、人员每天多次洗澡消毒、使用高温料、建防鼠板及防鸟网、隔断饮水通槽，甚至实行楼房养猪、机器人巡栏等，这些措施能有效减少中招的几率。但如果猪场已存在非瘟，这些投巨资建立的、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铜墙铁壁，作用就不大了。因为在此情况下，会不会中招取决于猪自身的生物阻断能力（黏膜完整性和机体抗病力），如果猪自身的生物阻断能力较差，中招可能在所难免。

（二）对非瘟三大特征不太了解

非瘟具有反复性（经定点清除后，余下的猪还会发生）；季节性（冬季北方猪场多发，梅雨季、雨季南方猪场多发）；间歇性排毒（在猪自身带毒但没有症状之下，一旦遇到严重应激，这些猪就会排毒）。如果养猪老板不知道上述三大特性、不了解非瘟发生机理及相关条件，中招就在意料之中。

（三）对于母猪为何易被感染众说纷纭

对母猪而言，一是在发情、配种、产仔、断奶四个生理阶段频繁遭受严重应激，导致抗病力下降；二是在这些生理阶段组织器官黏膜容易受损，如阴户水肿、产道受伤等，给了非瘟可乘之机。

（四）非瘟病毒呈现的弱毒化，难以控制

在第11届中国李曼养猪大会上，新希望六和集团首席科学家闫之春博士以《非洲猪瘟弱毒株多样性的发现及其影响》为题，就非瘟弱毒株的发生特点及为何难以控制，进行了详细阐述。

三、在开展调研基础上，制订8大防非措施

（一）方案的8项内容

笔者团队通过对非瘟发生机理及相关条件的研究，结合猪场存在的防非漏洞，在调研、总结上述6个成功猪场经验基础上，根据大型猪场现有的生物安全防范条件，确定了本团队健康养殖新技术体系的相关内容（8项措施）：

（1）完善现有外部生物安全防范体系，防止非瘟病毒传入；

（2）用防非中药对猪群长期拌料预防，扶正祛邪、增强抗病力；

（3）用益生菌发酵液保护组织黏膜免疫屏障，同时用有机酸灭活非瘟病毒；

（4）用益生菌发酵液和有机酸对猪舍环境消毒，打造非瘟病毒不能生存的酸性环境。

（5）做好通风防寒保暖、防暑降温和防汛，防止冷热应激诱发猪病；

（6）用高质量、高营养水平的全价饲料，提高猪的健康体质；

（7）做好猪瘟、猪蓝耳病、猪伪狂犬病、猪口蹄疫、猪流行性腹泻、猪流感等重大疾病的预防；

（8）通过开展日常定期检测，了解非瘟发展动态。

（二）方案内容为何是8项

该8项措施是从防控实践中总结出来的。

（1）采取措施御疫病于场外，都是必须、关键的。比如病毒可经运饲料的车辆进入料库，饲养员到料房拉料，将病毒带入了猪舍。

（2）猪瘟、猪伪狂犬病、猪蓝耳病、猪口蹄疫、猪流行性腹泻、猪流感等基础性疫病，都可损害猪的各系统器官，从而成为非瘟“帮凶”，必须防好。

（3）猪群遭受严重的冷、热应激时，可使免疫功能和抗病力下降，给了猪群中招的机会。

（4）通过日常抽检捕捉非瘟踪迹、防微杜渐。

（5）大型猪场为降本，会把配方营养及喂料量控制到极致。在冬季，如防寒保暖措施不力，猪群就会动用体内的营养储备来御寒，从而导致体内营养不足、抗病力下降，其后果就是诱发猪群中招。

（6）本文所述的6个成功猪场，都长期使用了中药预防，说明中药对成功防非起到了关键作用。在本方案中，某集团猪场使用该方案1个月后，张成东（2022）等按该集团要求，通过对20头母猪采血样，送第三方机构开展血常规生化指标检测，结果表明：（1）促炎因子数值大幅降低；（2）猪血液中血红蛋白含量大幅增加；（3）血糖含量升高；（4）血液中球蛋白数值上升。上述4项指标表明，使用中药后猪群的抗病力大大提高，猪群健康状况好转。

（7）长期补充益生菌，保护了猪只的黏膜免疫屏障，阻止了非瘟病毒进入组织器官。

猪的黏膜免疫屏障从外到内分别由生物屏障、化学屏障、机械屏障和免疫屏障构成。当黏膜免疫屏障完整时，外界侵入的病原就进不了组织器官，猪就不会发病。通常，体内的微生物菌群是平衡的。当猪群遇到严重应激或外界病原侵袭时，机体就会发生炎性反应，有害微生物大量增多，有益微生物就会减少，如不及时补充，就会使黏膜免疫屏障的生物屏障被攻破，病原微生物趁虚而入，导致猪发病。

在猪的饮水中长期添加优质益生菌发酵液，可起到一箭三雕的效果（李登云，2021）：补充黏膜屏障生物层中的有益菌群，使之数量远高于有害菌群；有益菌群可直接修补受损的组织黏膜；发酵液中的小肽类物质可直接提高免疫，达到保护猪黏膜免疫屏障之目的。完整的黏膜屏障犹如一道坚固的城墙，而免疫细胞犹如城墙上的边防部队。有了坚固的城墙和战斗力强的边防部队，外敌就很难侵入国境。

中国农业科学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仇华吉研究员团队曾做了一个非瘟攻毒试验（2021）：在猪舍地面、栏杆和猪身上，喷洒非瘟强毒，结果猪没发病，而且检测呈阴性。但用同样的病毒对猪肌肉注射，1周陆续死亡，最后全部死亡。仇老师认为，猪还是这些猪，病毒还是这些病毒，之前之所以未感染，是因为病毒没有突破猪的防线，即未突破皮肤黏膜屏障（皮肤完整：无外伤）、口鼻黏膜屏障（未损：猪圈无臭味、无刺激性气味）、胃肠道黏膜屏障（正常：无溃疡）。但通过肌肉注射时，病毒直接突破皮肤黏膜屏障进入机体，从而导致猪感染死亡。该攻毒试验表明了采取措施保护猪黏膜屏障的重要性。在2021年12月2-3日召开的《2021年猪瘟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西班牙专家对微生物菌群可增强黏膜免疫、防范非瘟的作用，予以证实。

（8）在pH4.0以下无血清培养基中，数分钟内可灭活非瘟病毒（《猪病学》第11版）。据此，筛选了不损伤猪黏膜的优质有机酸，添加优选的益生菌发酵液，配制成pH3.7~3.9酸性稀释液，在非瘟高发季节6个月内白天饮水晚上停用、低发季节6个月内按用3天、停3天的方式，对猪群进行饮水（张成东，2022）。

本方案的第1~5项，一般猪场都能做到；但第6~8项，因猪场无研发条件可能做不到。这就需要猪场在使用本方案时，要筛选高质量的相关产品，否则就会导致方案不成功。

四、使用本方案注意事项

实践表明，猪场老板和方案具体执行者要做到5个“必须”，才能成功：

（1）必须坚信方案能确保安全生产、减少损失，而且要连续使用3个月以上，如对方案将信将疑，不建议使用。笔者团队从实践中得出的“方案实施九十天、猪群才能转安全”的结论，也从德国FLI研究所“针对非瘟感染猪带毒状态的研究报告”（中国执业兽医网，2019）中得到了验证。

（2）必须做好猪舍温度和湿度等环控管理，防止猪群发生严重的冷、热应激。此情况下，猪群抗病力及免疫力严重下降，导致中招。

（3）必须树立“保场第一、降本第二”的理念。跟踪研究非瘟发生规律，每年4—9月份和10至次年3月份，分别是南、北方的非瘟高发期。在此期间猪场老板必须牢记“保场、稳产”是第一位的。如为降本而偷工减料，就会增加中招概率。

（4）必须严格按方案要求，使用相关防非瘟产品。因为这些产品的使用方法和剂量，是经过实践验证的。猪场老板必须严格按要求配制（最好安排专人配制），不能随便更改，否则就达不到预期效果，甚至失败。

（5）必须完整执行方案的8大措施，方可成功。该8项措施是组合拳，缺一不可。在冬季，如8项措施中的“做好重大疾病预防”和“做好防寒保暖”两措施，未落实到位，猪群就可能暴发猪流感、猪流行性腹泻等重大疾病，诱发猪群中招。

五、对目前业界保场稳产工作的思考

非瘟防控是业界避不开的话题。在无安全疫苗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完全杜绝其发生。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在不断总结成功经验的基础上，升级健康管理方案，降低发生几率、减少损失。

（1）成功的方案需要有很强的执行力。实践表明，在方案实施前，执行者要把“为何这么做、如何做”的道理弄清楚。否则，带着疑虑去执行，就会出现执行偏差，导致方案执行不到位，一切努力都白费。

（2）猪群中招后不能急于求成。因为大病后的康复，需要有一个时间过程。德国FLI研究所“针对非瘟感染猪带毒状态的研究报告”表明，猪场一旦中招，一般需要3个月猪群才能转为稳定状态。那种期待方案立竿见影的心态，是不现实的，猪场老板要对此有心理准备，有足够耐心。

（3）对大型母猪场来说，如果不幸中招，猪场老板就要为保全大部分母猪还是搞“净化”，作出抉择。对后者，不建议用该方案。因中招猪群使用本方案一段时间后，可使感染母猪不表现症状，但有抗体产生。随着方案的持续使用，这些感染母猪会逐渐转为阴性，继续用于生产。如果这样，该措施就保全了大批母猪、降低了巨大损失，也为尽快恢复生产赢得了时间。而按“净化”要求，对连续、多轮检出的那些无症状，但抗原、抗体有一项是阳性的猪群（甚至包括同群、同单元猪群），均要清除。这样，使用本方案后的大批未发病母猪及同群猪仍将被清除，不但损失大，而且还会使老板误认为方案无效。

（4）猪场采取定期全群采样检测的做法，值得商榷。

有些猪场在猪群稳定时也定期开展全群普检。理论上讲，采取该措施排查潜在隐患，无可厚非，但这样操作存在巨大风险。如检测出现假阳性结果，就会冤杀大批猪；再者，由众人参与的逐头采样，如操作不规范，就可能人为散毒。为安全起见，还是将普检改为抽检为妥。

（5）对非瘟，要预防为主。猪群一旦中招，不论采取何种有效控制方案，都会造成很大损失，尤其是对存栏数千头母猪以上的大型猪场来说，可能会火烧连营，损失不可估量。王帅彪等对存栏8000头母猪的猪场进行”拔牙”投资收益分析（2022），结果显示，即使“拔牙”成功，也会造成1218万元损失！。用较小的投入来防非是事半功倍，而在中招后再去控非则属事倍功半，更不要拿自己的猪群去赌，除非你有雄厚的资金做赌资。 

（6）防控非瘟，不能脉冲式使用本方案。该病毒具有间歇性排毒的传播特点，着实令人防不胜防，就决定了其在猪场随时都有发生的可能性（尤其是本病已在猪场存在时）。在此情况下，能否长期坚持使用本方案就成了成败关键。采取“用用停停”的脉冲式使用本方案（尤其在高发季节），就会在停用方案期间，出现防非漏洞，如此时猪群受到严重应激，带毒猪就会发生间歇性排毒，导致中招。

（7）目前，养猪人对非瘟病毒在猪体内会带毒多久、康复猪体内是否还会带毒、康复母猪会不会传染给健康的仔猪等非常关心。德国FLI研究所针对非瘟感染猪带毒状态的研究表明，非瘟存活下来的猪并不会长期带毒，在感染后99天，幸存猪能完全清除非瘟病毒，并且不会再散毒。该结论为改进非瘟防控策略、实行健康养殖提供了依据及思路。

（8）换个思路去防非，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些规模较大的猪场，投入大量资金建立洗消中心、售猪中转站、中转料塔等防非设施，实际运行费用不菲，在当下低迷行情下，猪场本已不堪重负，如果再经历反复拔牙直至清场，岂不是雪上加霜！仇华吉老师指出，让非瘟病毒不能进来或少进来、进来了不能存活、存活了不能进入猪体，进入猪体了不能发病，都是生物安全。本文总结的8项措施，也许是将仇老师观点落地的一套系统解决方案。（本健康养殖研究项目在实施过程中，得到了中国科学院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印遇龙院士团队、中国农业科学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仇华吉研究员、中国海洋大学医药学院微生物学何增国教授的指导，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专家点评

非瘟是近年来严重危害养猪业第一大疾病，也是业界关注的焦点。如何以防非为契机，探索健康无抗的生态养殖，是今后养猪业的必由之路。作者通过几年来的研究、探索和思考，总结出系统性猪场健康养殖的八项措施。

防控非瘟，概括起来有两个途径：一是不让猪接触到非瘟病毒，二是即使接触到非瘟病毒也不能让其发病。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保场稳产。毋庸置疑，不让猪接触到病毒是最美好的愿望，是最有效的措施，更是防非的首要任务和重中之重。但在非瘟病毒防不胜防的形势下，防止病毒进入是很难做到万无一失的。所以只有双关齐下，不但要做好生物安全，还要养好猪，采取措施增强猪自身阻断非瘟的能力，做到双保险。在此方面，本文作者在做好生物安全措施的同时，通过采取中药预防、微生态制剂保护黏膜免疫、有机酸灭活病毒等措施，开展健康养殖技术体系的研究，是在非瘟无有效疫苗可防的情况下，对防非工作的有益尝试，值得肯定。

采取八项措施，做好“七度”管理（温度、湿度、密度、光照度、空气清新度、水料清洁度、营养均衡度），内外联动，高效执行，必定能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特别是对于中小型猪场，在生物安全做不到位的情况下，更要在增强猪自身的免疫力和抗病力上下功夫。

关于“拔牙”净化还是动态清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动态清零成功的案例很多，但有时候清群也许是智慧的选择。应该结合实际具体分析，从养猪目的、感染情况、猪群大小、行情及预期、生产规划、设备设施、生物安全、风险预测等方面进行系统的评估，不能一概而论。

本文对目前环境下的养猪生产具有较强的指导意义。